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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千人伊面<\/p>
父母过日子一向仔细,去哪儿,花多少钱,母亲都要算计,这一算,很多事情就办不成。<\/p>
旧历新年前夕,弟弟安置好妻儿,开始给父母打电话:“过年时就我一人,孩子他们回姥姥家,你们来北京过年吧?”<\/p>
他只是象征性地问问,料定父母不会来。可出人意料,母亲一口答应:“好!我们去,我们去北京,和孩子们一起过年。”<\/p>
这一决定让我们都着了慌,弟媳不回娘家了,我也不回婆家了,哪有父母来了我们却走的道理?父母想我们、想孙子,我们必定儿孙承欢在他们面前过个年。<\/p>
腊月二十三,家家户户都是即将过年的喜悦,我心里美得很,父母今天坐高铁来京,我准备一桌子好饭迎接他们。<\/p>
10点半的高铁,9点多的时候,弟弟给我打电话:“你知道了吗?爸妈来不了了,妈妈病了。”<\/p>
我的手在哆嗦,不敢相信弟弟的话,慌乱地打开手机摄像头,这摄像头是弟弟给爸妈装的,自从装上摄像头,我们姐弟都可以在镜头里看见爸妈的一举一动。<\/p>
摄像头里人影憧憧,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,左邻右舍唏嘘不已,不省人事的妈妈被抬出房门,爸爸像孩子一样,失魂落魄。<\/p>
赶紧看回放,8点30分,妈妈进入另一个房间,8点37分,房间传来“嘭”的一声,几分钟后,有微弱的呻吟,8点45分,爸爸走进房间,他看到的时候,妈妈已经不会说话、不能动弹,她雕塑般半跪在床头,一盆花倒在地上,泥土撒了一地。<\/p>
无数次,我在摄像头看自己的家,家里有时热闹,那必是来了客人,母亲情绪很好,她口才好,又好热闹,待人最是热情。热闹过后就是寻常的冷清,她躺在沙发上时不时就睡着了,房间里只有钟声嘀嗒,和着窗外的啾啾鸟鸣。<\/p>
现在,摄像头里安静了,妈妈进了ICU,动脉血栓导致大面积脑梗,生死未卜。<\/p>
能够说走就走的,不是旅行,是因为父母的病。我赶到医院,妈妈在监护,爸爸回家收拾东西,只有小妹在。<\/p>
小妹说:“你给爸打电话吧,他只有在你面前能放松。”<\/p>
我少时离家,因为书信和电话,倒和爸爸成了朋友。<\/p>
爸爸在电话里,哭了。男人到八十岁还是男人,在妻儿面前,他是支柱。可在电话里,在万家欢喜我家悲戚的大院子里,在冰冷空旷的小房间里,他泣不成声。<\/p>
他说:“孩子,当初你一个人去北京,没人送你,我和你妈妈难过多少年,不是想不到,是没有钱,总觉得来回上百十块的路费太贵了。你投奔亲戚,爸也没有给你带礼物,不是不懂人情世故,是手头不宽裕。”<\/p>
唉,这个时候,爸说这干吗呢,都过去多少年了。<\/p>
爸忍住抽泣:“你怀孕的时候,反应那么重,别人都让我们到北京看你,你妈妈搪塞着别人,回家就掉泪,不是不想去看你,路费几百块,这钱啊,总是太紧……”<\/p>
我怀孕的时候,巨呕症,可我没有怪爸妈。到弟弟娶妻生子的时候,爸妈往返北京好多年。一对老年候鸟,因为儿女的需要来来回回。<\/p>
前年,侄子上小学了,爸妈年纪也大了,回家养老。可老头钓鱼老太串门的好日子才一年半哪。<\/p>
医生有事找我,我匆匆挂了爸的电话,忙去了。<\/p>
夜里,我大睁双眼躺在床上,脑子里突然电闪雷鸣。老爸为啥说这个?为啥说这么多题外话?我仿佛一下子惊醒,母亲这一次一反常态,她说:“去,我们去北京,和孩子们一块过个年。”她的心像天窗一样打开,明亮透彻,钱,现在不缺了,能和孩子们相聚,那是千金难买的机会。<\/p>
除了感到相聚比车费珍贵,妈妈更有焦心的事。上次体检,我身体都不好,她无意中听到我和小妹的电话,疑疑惑惑,一再追问事实真相,孩子的健康最重要,她要眼见为实。以往多少年因为车费都成遗憾,这一次妈妈不再犹豫,不怕年纪大了行李重,不怕来回奔波多折腾。<\/p>
8点30分的母亲,是要查验行李箱,她带的三个大箱子装满了好吃的好玩的,八点三十分前的母亲是快乐的母亲,她身体健康,满怀憧憬,不再心疼车费……<\/p>
然而,山高水长,望眼迢迢,我的母亲,再也找不到北上的路。<\/p>","img":[],"summary":"◎千人伊面父母过日子一向仔细,去哪儿,花多少钱,母亲都要算计,这一算,很多事情就办不成。旧历新年前夕,弟弟安置好妻儿,开始给父母打电话:“过年时就我一人,孩子他","sharesummary":"◎千人伊面父母过日子一向仔细,去哪儿,花多少钱,母亲都要算计,这一算,很多事情就办不成。旧历新年前夕,弟弟安置好妻儿,开始给父母打电话:“过年时就我一人,孩子他","commentType":"0","wemediaEAccountId":"303774","showclient":"0","shareurl":"https:\/\/ishare.ifeng.com\/c\/s\/v002SgP9m9Rr1tmt--uLJ8IUieXhz4mqUmgFYaM--YH4tXnZM__","praise":"0","like_num":"0"}}